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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0月29日 星期二

《當代小丑》所見所聞 一歲的消化


        工作坊結束至今,節氣從夏季走入初秋,這段時間內,我的年齡和悠遊卡的嗶聲背道而馳,身份不同、責任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但看世界的眼光卻不能不同。

        回想以前,每到一個新環境我總是先築起我的護城河,在裡頭安靜地觀察、等待、準備好才緩緩出擊,在人群間流動,我可以無礙地穿梭在各形各色的人之間,當我認真的進入某個群體後,大家才開始發現他們以為文靜氣質的我原來其實不是那麼的無法親近。或許早在Alessio說You are so water前我就該體認到,我無法像Ray或Queenie一樣,所到之處轟轟烈烈地,大力放送著光和熱,帶給大家溫暖、歡樂、信心,但在我本質中的正能量和水的柔軟讓認識我的人,都喜歡找我傾訴,聽我的回饋。

       但是,想要幫助大家的心,不能挑人,面對陌生的群眾,護城河是我最大的障礙,如果一個微笑+一個heart to heart的擁抱能搭起一座橋,為什麼不? 於是在工作坊裡我學會正視自己的脆弱,並深切體認自己沒有比任何人更強壯或高尚,因為想要幫助別人的心,是愛不是憐憫。

        當代小丑工作坊會被理得好像什麼心靈療癒的邪教團體,是把療癒這件事看得太重了,只要是人都一定有缺點、曾經受傷難過,別人眼中再微小的事情都能造成某個人內心的疤痕。「先懂得愛自己才懂得愛人」這句話可以被解釋得很空泛,當一個人只在乎別人要什麼而不在乎自己要什麼時,她所釋放的正能量都是空心、沒有承軸的,能輕易在一秒內被一件事情消耗得煙消雲散。

        這裡的「療癒」其實只是簡單地透過遊戲和分享去發現、釋放、面對、放下。因為當代小丑會接觸到的可能不只是一般的群眾,而是有特殊疾病的病患,所以我們必須先完全自己,才能確保一切準備周全、能走出去治療別人。就像申請國外音樂治療科系,學校會要求出示良民證明文件,並且透過面試把關,以確保申請者人格健全。


        另外,我們也學習接受自己可能遭遇冷漠、嘲笑謾罵和失敗,面對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並想辦法化解,除了訓練師Alessio教的,從傳統小丑焠鍊出的精華技巧外,當然只要具備健全的心理,就沒有什麼好害怕。從去年12月開始,我的小丑生涯即將滿一年,常常問自己如果不是持續在接觸幕後的工作我是否會忘記Stay Clown?


       那天公司裡的姐姐用「有喜感」來形容我,因為「妳每天看起來都很開心啊!」給了我答案。經過兩個階段的訓練和近一年的沈澱,不只是我的心和肢體都柔軟、開放了,這樣的轉變讓本來就過著出框生活的我接收到了更大量感官訊息,好像眼耳鼻舌身意全開,擁抱這個世界並及時反應一樣!當然開心難過歡樂悲哀的通通有,畢竟這是一個正常的世界,但小丑的訓練讓我能更直接對正在發生的事情作出反應,無論是需要幫助、伸張正義,還是只是純屬玩鬧。


       戴著紅鼻子、做鬼臉、拍拍照,這些表象與膚淺的活動不叫Stay clown,那叫Mimic clown。當代小丑必須蘊含着助人動機以及全然釋放的肢體和心,並不是有了鮮艷的紅鼻子和繽紛的衣裳就能橫行無阻、為所欲為,Stay clown是一種心理素質和敞開心胸面對人的態度。

2013年8月26日 星期一

《當代小丑》 Level II

Clown Level II 19-24, August, 2013

      After 8 months and a week, a child met a women. 12 clowns, hundreds of fragments, met each other again in different way and reflect thousands of light. It was a dream-like adventure in playground after December, and from now on it's a journey. Keep smiling, laughing, and giving. The whole word smile with us.

《8/24 LEVEL II DAY 6》愛德護理之家、西門町快閃、小丑遊行

       八個月又一周,我們的默契已經不是去年12月可以比擬,在Alessio的指示下,我們將西方的文化轉換成台語的表達方式,每一個眼神、動作、音樂節奏都 讓彼此盡情玩鬧、放開了肢體的提升了默契,有默契玩 鬧製造了趣味,我真的好以大家為傲,以這場隨機應變的表演為傲,好感謝Ale教了我們這麼多、帶給我們這麼多。

       3F 表演結束後,是Free Clowning時間。其實我不是那麼的自在,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如此窘迫、手足無措,可能我以為要用火的方式讓老人家們快樂,看著Ray逗樂了每一位她 接觸過的老人家、和他們聊天、和他們互動玩耍,我覺得自己根本做不到。於是我回過頭來,看進我面前的老人的眼中,仔細傾聽着我聽不懂的語言,報以簡單的的微笑、皺眉。這讓我想起幾年前的八月,在加爾各答聽著根本聽不懂的印度話,握着我的手的女人很激動地向我訴說些什麼,我只是靜靜地感受,過了不知道多久,她平緩下來,我們用一個微笑和捏捏手告別。

       後來遇到了另一位老人家,他手上拿著沙鈴,但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我向他打招呼、蹲在他面前試圖讓我們的眼睛對焦、捏捏他的肩膀、擁抱他、他都無動於衷。 但我知道我不能就這樣離開他,於是我開始哼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我握着他拿著沙鈴的手搖動,一開始只要我停下來、他就停下來,我很努力地繼續幫助他搖動,這 時他的嘴巴蠕動了起來,應和著我的旋律,我便放手、放心地唱,一直到最後,雖然他的眼神仍舊是這麼呆滯,但偶爾輕搖的沙鈴、嘴唇輕微的蠕動都像在告訴我:「我聽到了這首歌、我會唱。」

       Alessio把我帶到一樓,進入病房前,經過大廳,我吹了一首小短曲給大廳輪椅上的婆婆,她很開心,穿過大廳後偏廳裡坐著更多婆婆和爺爺,子葳說: 「吹望春風吧!」當第一個樂句下時,大家的笑臉比陽光還燦爛,原本靜止的空氣,都變成了旋轉的能量,把我圍在圓心,像一陣輕快的風。

      厚重的門讓氣氛變得凝重,護理長說:「這裡都是意識昏迷的的病患,他們或許根本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打開門之前,Alessio告訴我「Play some music, they can hear you, you play and you stop when you feel want to stop. Just follow your feeling, be free.」

     和子葳一組,首先面對一位雙眼緊閉的老婆婆,我們始了眼色後開始演奏望春風,我吹、子葳唱,伴隨著子葳輕輕撫摸婆婆的頭髮,才吹到第三句時,婆婆緊閉的雙眼中留下了一滴眼淚。她睜開一邊小小的眼睛,看著我,我慢慢走向她繼續吹奏,子葳輕輕擦去她眼睛周圍的淚水,但就在手觸碰到婆婆眼睛的那一刻,婆婆緊緊 閉上了眼睛。一股振動的氣流擾亂了原本包圍着我們緩緩流動的能量。我們完成了一遍又一遍的望春風,婆婆嘴巴動得好厲害,咕噥出幾個聽不清楚的聲音,一開始好像是想說什麼,後來卻變成和我們一起歌唱。我好像被拉進婆婆的漩渦,看見她17、8歲的樣子、她也曾經年輕貌美過、曾經在媽媽懷裡被呵護。我感受到好多複雜的情緒。子葳的淚水、婆婆的淚水、我自己的淚水全部往下流進我的肚子裡,但是我並不想哭、也沒有停止吹奏。

       結束望春風,我停下來,撫摸婆婆的臉頰。然後子葳說:「唱小星星吧!」我再度拿起樂器,吹奏低音版的小星星,婆婆的情緒緩和下來,我吹完一遍,手舞足蹈地 在他面前跳舞,我在空中比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還有她的眼睛,說:「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 星星。」婆婆用力睜著小小的眼睛看著我,我想她其實是醒着的。子葳說她感覺到風徐徐地吹,而婆婆對她說:「謝謝妳們,妳們好像天使。」

       最後,我們用搖籃曲結尾,子葳的眼淚鼻涕和情緒都潰堤,於是她先離開,我看著婆婆緊閉的眼睛,摸摸她的臉頰和她道別。

       隔壁病床是一位年紀和我們相仿的女孩兒,她靜靜躺著,看著空氣中的一個點,我對她吹了一小段音樂,天空之城的無副歌版,有人摸摸她,我忘了是誰,我也忘了我們怎麼ending,只記得小星星又出現的時候,她的臉頰上也滑過了淚水。

       第一位婆婆的對面床,是一位有著黑捲髮的阿姨,我走向她,Barbara問她我們演奏給妳聽好不好,她不置可否,於是我吹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吹到一半時, 她告訴Barbara她覺得我太大聲了,她想休息,而且她的背很痛,於是我向她致歉退開了,Barbara開始為她按摩。其實Barbara剛面對完一位 抱怨的老人,說「都是因為你們這些人來,害我不能準備時吃飯」Barbara於是幫他去問護士,並陪著他吃飯,當Barbara試圖化解衝突開口說:「今 天吃粥喔!」時他又說「我在吃飯,你又在旁邊吵!」Barbara非常難過,她在想我們是不是真的打擾到他們了,會不會我們所謂的公益,是我們自己覺得有益,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呢?而且我們總是說著「再見!再見!」但其實我們根本不會再見吧?我們帶來快樂,又帶來悲傷的分離,我們到底在是不是在做對的事 情?

     「分離是必然的,至少當下我們帶給他們快樂,我們也享受」、
     「一個美好的記憶,就可以記很久了」、
     「只有一兩個人討厭你,但有好幾十的人感謝你」

      午飯過後,我說我要去裝水,子葳陪我穿過所有病房,婆婆們因為一個早上的活動都酣睡入夢,在偏廳找到了飲水機,回程打開門,一位身體都蜷曲到右半邊的白短髮婆婆醒着,她看到我們就好興奮、好興奮,一直揮舞着她也彎曲的手臂,我走向前去牽她的手,她把我一的手一把拉往面前,親了親我的手臂,眼神是這麼熱切、 感激、愉快。於是我和子葳再次唱起了望春風,婆婆左手在被子下抓著子葳的手,右手緊握住我的手,我們一起揮舞、歌唱,興奮了一會兒,我們改唱小星星,一樣 比劃着天空、星星、彼此的眼睛,婆婆慢慢平靜下來,忽然,婆婆身體歪回床上,我們於是改唱搖籃曲,越唱越小聲越唱越小聲,就在短短三遍之間,婆婆的呼吸越來越均勻,漸漸進入熟睡,但熟睡中,她仍緊緊抓著我們的手,於是我再度輕哼搖籃曲,小心翼翼地把手抽離,看著她安詳的睡臉離開。

      面對所謂「無意識、不能動」的病患,那些在3F無法釋反的能量反而都自然而然流瀉出來,我不知道是水和空氣的能量相輔相成,還是子葳的自在激發了我的流動性,總之,一切是這麼的自然、舒服與神奇。

      下午從新莊搭公車到西門,沿途許多人沒有發現我們,倒是每個孩子都發現了我們,無論他們是哭還是笑,都是看到了新的景觀反應,許多人還是非常無感、害羞, 但是這次的街頭互動的回應比去年12月多了許多!無論是擁抱、擊掌、模仿,越來越多人肯停下腳步和我們互動。

       六號出口外,我們的快閃不算有激起大家反應,但至少我們都笑得好開心,也有很可愛的民眾非常配合演出一路跟著我們。遊行到屈臣氏圓環,我們在這個地方練習、感受、傳遞趣味與溫暖,我喜歡音樂賦予隊伍的節奏的感覺,讓大家有所依歸又自由發揮。

        回程的捷運上,跟著我望春風的旋律,Alessio邀請了一位阿姨與他共舞,整個車廂都充滿了各種能量,阿姨好快樂,車廂裡的每個人都帶著驚喜的微笑。

        八個月後,14個人彼此間都有很深的鍵結,14塊碎成千千萬萬塊玻璃的鏡子,反而可以任意組合,反射出更多角度與亮度的光。而我也感覺到,台北人正在融化...